1.缘何写诗?窦凤晓:我以为人是精神有所背负的动物,总会对表象事物产生属于自我个体的感知和理解,同时也充满了怀疑与好奇。这“感知”“理解”“怀疑”“好奇”都归结为个体生命体认,需要合宜的表达窗口。一个人对于“诗人”身份最初的认领,应该被某首诗所激动、悸动,一时灵魂出窍,击节而起、绕室徘徊,感到仅阅读不够止痒,必须亲自操练,亲口表达,“以我手写我心”,产生了书写的迫切需要。诗,是从庸常情景时态合法出离的一条路径,走得远了,书写就成了一项非做(好)不可的课业,说是使命也可以。
2.你的诗观是什么?窦凤晓:诗观变动不居,始终如一坚持的是“真、诚”。表述准确、立意以诚,是我给自己制定的诗歌道德。《易经·系辞》说,“修辞立其诚,所以居业也。”庞德也说过:“表述的根本准确性是写作的唯一道德。”
3.故乡和童年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窦凤晓:故乡与童年给了我教育的应有之义:知识、物质、爱。若讲缺憾,应该恰是过于平顺的生活造成了我对生命的深刻和命运的复杂认识不足,稍有见地的基本都是二手知识,敏锐性和勇气的训练不足。
4.诗歌和时代有着什么样的内在联系与对应关系?窦凤晓:近年来,我把着时代与事件的脉搏尝试写了一些,觉得胸臆略舒,了解到时代与人实乃相辅相成,并行不悖。
5.对于自己的诗歌创作,你的困惑是什么?窦凤晓:我希望自己的文字借由“存在之物”而实现自由表达和客观呈现,但目前,却跌进了由“困惑”引发的多元和模糊之中,并从中找到了使自己感到自在的东西,“我”消隐了,但某种“不确定”与“不稳定”却清晰地呈现出来,这让我感到喜悦而愈加想向前迈进,一探究竟。“困惑”是自我的一座“镜宫”,我愿有能力让它总是处于一种“未完成”状态。
6.经验和想象,哪一个更重要?窦凤晓:二者可以并置而论,都相当重要。《易经·系辞》讲:“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形而上是无形的道体,形而下是万物各自的相。经验与想象相互建立。
7.诗歌不能承受之轻,还是诗歌不能承受之重?窦凤晓:我的诗歌一直在试图表达一种不合时宜的轻盈。轻盈可能是反传统的,也可能是逆科学的,但仅从精神上讲,轻盈就是在漠漠宇宙中回望地球这个“暗淡蓝点”,可以让人从倦怠、恐惧、自大、虚妄中平息下来,感受失重后的放松。我希望自己终究能获得举重若轻的能力。
8.你心中好诗的标准是什么?窦凤晓:这是个千人千面的问题。对我来说,诗找到我,是一件幸运之事。诗就是“非如此不可”,或称之为“别无他途”。它不应该有什么标准。庸诗和坏诗有边界,好诗或许有几项“基本原则”,但它不设边界,更无什么标准。李白、杜甫、波德莱尔、艾略特、庞德,如何归纳大诗人的好诗标准呢?
9.从哪里可以找到崭新的汉语?窦凤晓:“崭新”要从崭新的人群中去找。从各类媒介网络上,我们看到迅速成长起来的“90后”“00后”,其母语写作里焕发出对世界崭新的认识,令人振奋。从他们身上可以看到汉语的更新能力是很强的。而我们中年一代想要图新求变,更需要向年轻人学习,保持好奇心与探索的勇气。
10.诗歌的功效是什么?窦凤晓:这真是个言必讲KPI(绩效考核)的时代啊!事事讲功能讲效率,太累了。也许,“无用”正是诗歌的功效。
11.你认为当下哪一类诗歌需要警惕或反对?窦凤晓:警惕拿腔作调的诗、皮里阳秋的诗……反对一切不是基于真诚意义上营造的所谓“诗”,那不是诗,那是“十全大补丸”。
——选自《诗歌月刊》2024年第3期中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