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着远处的那一片白房子,已经很长时间了。这时,我稍稍的感到了一些腿酸。我把重心移到左脚,曲起右腿,活动了几下脚踝,然后又换左脚,藉以促进血液的流通。这时天上正飞着两只鸽子,没有来由的绕着圈子飞,他们银灰色的翅衬在蓝晶晶的高天上,很协调的颜色搭配。太阳很好,偶尔阳光正打上鸽子的翅膀,就可以看见那鸟儿身上陡然的掀起了一小片白浪。它们不停的飞动,白浪头一闪一闪的。
那边没有人来。午后的草坪安静的看不见一只蚱蜢。一切都睡沉沉的。我开始感到等在这儿有些不聪明。这样的初秋的午后是正宜睡眠的,我的等待只是无限空白的延迟罢了——分析了这些,我仍然没有移动脚步走回去。生命中的“突然”并不是绝对匮乏的。万一,他来了——他感到了什么呢?在那一片白房子的某一个房间里,突然,他的左眼皮跳了一下。开始,他没有在意,左眼皮又跳动了一下。这一次稍稍剧烈了些。他站起身来,感到了一种莫名的不安。他放下手中的书,身后的沙发上有一个凹陷的印痕,面前的烟灰缸里聚满了烟头。他这样坐着,已经好长时间了。
但他却不知道,隔着这片午后慵懒的草坪,我翘首踦望了多久。他感到了不安却没感到我的渴望。午后的阳光让人嗜睡,午后了,他的感觉不灵敏了。
眼前这草坪突然被拉长了,白房子变得遥远而模糊。这一切发生在一瞬间,就像小学课本里写的《一幅壮锦》一样。太阳像白炽灯加了瓦数,突然间亮了好多。虽然是站在树下,强烈的阳光还是使我眯起了眼睛。这时我发现视野里有了变化。我努力的睁眼,看见他站在白房子前面,穿这一件白衫子。风钻进他的衣服里,白衫子扑楞楞地拍打他的身体像一扇很大的白翅膀。他黑色的头发在阳光下变成了滋润的浅褐色,阳光在他的眼镜片上熠熠的跳着金色的舞蹈。
他有些茫然的四处看。看到我这个方向时,我感到他镜片后面的目光里掠过了一个绿色的小影子。
一片白白的云彩悄无声息的遮住了太阳。他看清了,在草坪对面的一棵树下,站着一位穿着绿衣的姑娘。
他微微的震动了一下,往前迈了一步,迟疑了一下,又迈了一步。后来,他站在了草坪的边沿上。
“太迟了”。他低声说。风从那边将这句话带给我,我感到脚下的地面震了震,我没有说话。
等了多长时间?他奇怪起来,他开始往这边走过来,走的很快。在离开我十米的地方他站住了,他非常惊异的发现,在面前的大树下,生长着一棵小树,在秋天透明的阴影里,显现出不合时宜的青翠的颜色。
他站了很久。表情似有变化,似无变化,很微妙。后来他轻轻地叹息了一声,折回身,走向那片白房子。
那一朵云悄悄的移开了。阳光,强烈的秋天的午后阳光一下子泼洒下来,而天上那两只鸽子,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