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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 为了死亡的返回
级别: 创始人
0楼  发表于: 2012-07-10  

为了死亡的返回

她回来了,径直的过来,跟他说:
你好吗?……
或者“回来”二字也谈不上。因为她未曾意识到自己的缺席,她不需要为自己的离开他而承担任何的责难。她与他,原本,什么都不是。
一匹马在黄昏里跑的跌跌宕宕的,好像他自身的一个隐喻。天还亮着,路长长的,那种经年疲惫之感,还有一点点的对什么东西的恐惧,还有,一点点的对什么东西的无能为力。那种凉而且滑的感觉,犹如一种细细碎碎的爬藤植物,极快的上了身。这种感觉扰人。也是不好的,所谓“同情的罪”?
这个词,“同情的罪”,此前我多次与人说起过。相爱的前提是有同情,但同情却未必是相爱的进一步。但纷扰披靡的情绪充斥着这个地带,这算是情感的灰色地带吧?
一个女人,最终的信仰和主义基本都可以归类到爱情上去。当然有例外,譬如咱们的刘胡兰、秋瑾,他们的贞德、德兰修女……那种大的奉献与牺牲不是我想要小小杂论的课题。我想说的是:当一个女人,能够敏感于一个男人的小小的风吹草动,能够明察秋毫的捕捉到他的一言一笑,举手投足,那么几乎可以断定,某种灰色物质已经到了临界之点。
他呢,喜欢她的临界,希望她总能保持这个临界,不要撤退,不要前进,自己则“我自岿然不动”。谁能总是保持临界的智慧呢?除非,同情的推断并不成立,那么也无所谓“临界”之说了;除非,她也是程序设计的,智慧:50% ,热情:30%,忠贞:20%——并且,100%,没有任何的要求,绝对的无怨无悔,将一个男人,当成一项事业来爱或者“同情”。
这种状态显而易见不会维持太久。这个“显而易见”是对我而言的,他与她,“显而易见”正是他们的盲点,我无法说透,只好由着他们走。
所以最终,她什么角色都没扮成,不尴不尬的。她最大的勇敢是猝然离开,不着一字;轮到他了,他忽然变得什么都不是。然后她再见他,装作无事的问好,他还得承担笑脸迎人的尴尬。
姑且算一场爱情吧!有点偏,有点勉为其难,但它始终是暧昧的,从未明媚过,永远都成不了一曲欢乐颂。
一句“你好”,相爱的感觉荡然无存,连灰色都算不上了。这场地震是怎么发生的?思想与身体同时遭遇了情感的百慕大?总之,这种现象颇为离奇,仿佛怎么算也算不透为什么1+1它就等于了3? 这是与我无关的一场叙事,但我目睹着,原来即使人到中年,也不能免疫于云飞雪落的一场清欢。然后是:
鱼书欲寄何由达,
水远山长处处同。
但有些诗歌,还要在灰色的土壤里开花。诗歌是纯真的,人却耽于各种喜乐贪嗔欲而变得卑微堪怜了。所以张爱玲在自己的《色·戒》里说:
他们是原始的猎人与猎物的关系,虎与伥的关系,最终极的占有。
这可能是对爱情的最赤裸裸的诠释,最末端的诠释,最不愿承认然而最真诚的诠释。只有当一方完全的占有了另一方的死亡,才能收获一份愈来愈美、愈纯粹、愈永久的爱吧?回来,是最不堪的了。假如回来要以一句“你好”作引子,那么,这情形,恐怕要比死亡更值得哀悼。
《色·戒》通篇生涩、迟疑,并没有呈现张爱玲惯常的华丽苍茫,而且,一写近三十年,人生几乎过半。有人揣度这篇万言短制与她与胡兰成的情事有关。为什么要延宕三十年?假如其中真的有自述或者自辩的成分,隐而不发,说明她对于某些段落是心怀慈悲的,但也许说心怀侥幸更为准确。三十年,“何至于此”!终究示于天下,众人怎样揣测,怎样解读,由他去吧。那是另一个苍茫的故事了。
2007-1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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