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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 夏汉:“给我意外的陌生感”
级别: 创始人
0楼  发表于: 2015-07-28  

夏汉:“给我意外的陌生感”

“给我意外的陌生感”

——窦凤晓诗歌形式散议



夏汉



去年11月份的中旬,我收到一个邮件,拆开看是窦凤晓寄来的诗集:《天边的证词》。对于这位女诗人,除了偶尔在几个诗歌论坛“相遇”,其实一直就未谋面;只知道她是“上世纪70年代生人,现在日照,广告人”。她来信息很客气,说是“少作”。在写作间隙,我断续地读了这个集子。凤晓的诗时常给我意外的惊喜,特别是她诗里的形式元素。

作为女性诗人,凤晓对于事物的感受是细腻的——哪怕是渺小的事物,比如一棵草,一滴雨,一个无名的小鸟,她都会认做一种知音般的相遇。在《一勒克司的鸟》这首诗里,诗人就体现了如此的奇遇:



一只没有名字的鸟儿

栖在枝头上,养虫子,吃花粉

以溪水的烛照为生



它沉默的乐器是羽毛

暗哑的、深喉

孤注一掷的一盏灯

照着没有过去的、温暖而无用的一隅



在结尾,诗人强调“仅允许被一人所见,所闻”,又强调“仅一人,一人/足够”,可见其微妙的知遇情怀。而在《一只孔雀,两首诗》里,孔雀“低哑了一声”居然也能成为诗人索要的“慰藉”。

一般说来,梦已经是扑朔迷离的了,表现在语言里,朴素地描述出来就已经足够;而凤晓却能再加工雕琢一番,那简直可以称之为是神奇了:“松鼠骑马送来粮食/空腹者在人间打坐”;“不过是瞬间,往日之光/滑过耽于美丽的羽毛”;而即便在平常的诗句里,她也力求有神秘的微妙:“怀揣地图的大鸟/搜寻着它们的空降地”,“曾被看轻的生活/绑着时间的假腿”这样的诗句需要多么奇妙的玄想啊!

我读过国内很多女诗人的作品,有一个大致相同的印象,或许受制于“爱美”的天性与潜意识里依赖“爱”的心性,她们的语言总葆有唯美的气质,因而往往不能迈向关乎生命的大爱与人性的层面。读凤晓的诗,发现她已经远离了唯美而走得更远,诗句朴素而硬朗,乃至于有些刚毅了:



雨在雨里飘,

最小的海聚在一起,

开大会。

落叶沙沙

是季节在唱票

——《浇水记》



“海聚在一起”是新颖的,但也算是俗常的句子,而开会、季节“唱票”就不是平常的了,那是宽远的设喻才能有的新奇效果。她还拥有很多硬朗的诗句,有时候甚至不怕诗美的褪去:“我们还是没有动用更准确的词”;“一个灵魂。没有狂喜,也没有/过分强调命运的强度”;但她给予我们的阅读期待却远远超出了很多女性诗人。

从诗歌发生学的角度看,有的诗人乐于用浅直的诗句表达诗意,而有的则长于对语言作陌生化处理——修辞上,锤炼词句上——来强化诗的意蕴。凤晓似乎属于后者。她深信“仅就美本身而言,它的圆润矫正了/激越的冲动,像慢对于快的悖论式诠释”。

诗人拥有极强的语言赋形能力,或者是她在虚幻的诗句里给人以具象感,看她的“他顿挫的指痕在玻璃上风干了,猎猎作响/黎明,太阳开始陈列它/日复一日光亮的梵文”,“指痕”风干了,却又猎猎作响,梵文也为阳光做了新颖的描绘。

凤晓的语言干净、洗练,没有过多的枝蔓。这些或许得益于她后天的语言训练,恐怕还与诗人对语言的敏感和词语的独有的审美偏好密不可分。考察一个诗人的优劣,其中语言的敏感度是一个重要的取向。凤晓的诗句总是力求精准,这既是技艺的又是源自于感受的精细。读她的诗,你总会不时发现这样的句子:“最后一滴雨滑过树梢上”;“滚满五月之末翠绿的水珠/一艘船,慢慢地驶过/遍开蔷薇花的五月。”

在阅读中,我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诗人总喜欢标出一个知性的题目,哪怕这首诗是多么的感性。或许,她意图从繁杂混乱的感觉世界里,理出一个头绪来——诗的,或理性的?

诗人在社会上总是一个边缘人,或波德莱尔笔下的“游荡者”。作为女性诗人的窦凤晓也一定有更为独特的感受,所以,她有时候会发出“余情如此拮据/有时,一句话也太奢侈”的感叹,会“轻唤假寐的肺腑,藉以反驳垂直下降者的虚无主义”,以此,在悖谬的人生里享受“别处的礼物”。而感悟至深,则让她拥有了箴言般的诗句:比如“缤纷里/多少未知的顿挫,如人性之初探”;“我们都终将隐身于他者/在毫无征兆的时刻”。在感受方式上,有的诗人喜欢事物表层的感觉,而有的则对事物耽于作深层的感悟。窦凤晓就善于把感性的东西做知性地处理,比如她能够看出“孤独中的对应关系”、“关于生命之甜的伪命题”等等——这既是一种眼光,其实也关乎诗人的技艺。所以,我们有理由期待窦凤晓在诗艺的路上走得更远,给我们带来更多“意外的陌生感”!



2013.1.8-9,兰石轩



收藏于 2013-04-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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