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的兽皮覆着大地,孩子
在父亲的臂弯睡熟了。
他怀揣着她回到家,在逼仄的木床上
轻轻放下,蹑手蹑脚准备离开。
孩子马上睁开眼,并且哭起来。
他不得不返身捡起她,
重新出门。这情形反复几次后,
他彻底错过了当晚的电影。
父亲以后屡屡讲起,像
那电影的一部分,也像出自记忆本身。
在讲述中,那个夜晚一次次
涌现,软润如同璧玉。
对一个孩童来说,暗中逼近的
那恐惧,被怀抱的温暖
率先定义了,黑夜不过是
星星、月亮,和必要的云翳。
以后,更多的事物不容分说纷纷前来,
提请她的裁决。而自由啼哭的
孩童时代已在父亲的庇护中,
随时间的的甲骨,缓缓裂开
乃至之后历经的一山一石、一树一草
也在逐渐成形中,抱持了一种知觉的天真。
虽不免也有了一些胜负之事,如今,
那孩子已年届五十,决计不再辩解。
当时,父亲并没直接告诫:
“必要的云翳”,只是俯身抱起她。
世界背面庞大的黑暗,也因羞愧
而变得仁慈,并且宽怀。
他像她常常招呼儿子“熊孩子”那样,
仍然呼唤他们“好孩子”。他们常常呆在一起,
等着褐色鸟群起飞时掀起的
阵风,送出至福的黎明之光来。
2020-8-30,下午
注:刚写完此诗,父亲恰在微信群里叮嘱:“自己好上照料生活等等。。” ,这话是对出发归途的姐姐说的,同时也抄送给我们所有人。 2020-8-30-14: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