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颇多可观可感之事,总觉得人生无限,等什么时候有闲暇、有心情,焚香沐手地将它们记录下来,日子就这样日复一日过去了,命定的那个时辰却还没有到来。此刻我在离家千里的地方陪孩子读书,整好是有暇又有心,却发现,当初那新鲜的感动、遗憾、愤怒,曾鼓躁躁地充斥了内心的那些事物,如今已尽成了风干的牛粪,若遇着野火,或可燃烧,如今却几近干瘪枯燥,臭味也无了。
我曾想,年过四十,应当已经获得了自我的元气,可以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了,岂料并不容易。某天,在某个会场,我见证了迄今为止最为荒谬的一个讲话,非关政治正确与否,只是诧异为何此人如此浅薄,竟完全被心魔左右,不能理性分辨事物。庙堂之高亦由肉身踞坐,当场我就原谅了他。一年两年,十年八年,且看吧。
说到自我的元气,就要讲“不失本心”了。希尼在评论爱尔兰诗人保罗·穆尔敦时提到,罗伯特·弗罗斯特曾写到把一只杯子斟满至杯缘或“甚至于高于杯缘”的艺术。希尼说:“这种想走得比绝对必要还要远的冲动,被弗罗斯特当作世界上最自然不过的事情来讨论。这就是为什么少年人想爬到桦树顶端,以及为什么成年诗人要写诗。”(《希尼三十年文选》,黄灿然译)
所以有段时间我刻意地不去读书(也是心不静),不写诗,只做家务、运动,与母亲谈谈花。慢慢地我知道在我们姐弟三个人成长的过程中,母亲曾经怎么样在把父亲和我们照顾得很好的同时,在家里种下了满院子的花。年纪小时,竟没有发现我家与别家的区别,母亲与别的母亲的区别;现在年岁越大父母越有“自我的元气”了,我常常感慨我们其实并没有得到父母的真传。他们是大时代中普普通通的小人物,但内心端正大气,绝不“小”,有时间要好好跟他们聊一聊当时的生活,问问他们某些时间“是怎么挺过来的”。
生活鸡零狗碎,但给予每个人的信号不同。我相信一两年过去之后我可以更好的思考、慢下脚步谛听,认真走心地写点什么。唯愿岁月在好时慢走。我们的杯子不深,但也可浅斟慢饮,细细品味。